君不见

【李杜辛丑除夕|陆】《满庭芳》

Cp:李杜|王孟

Set:半君臣|除夕贺文

*私设要素过多,因为本来是连载所以关系复杂,本篇有一点是李隆基设定李白三兄,即李白是皇叔

Bgm:思有邪—司南|万象凡音




       00

       “……夫子。”

       闻声,孟浩然终于依依不舍辞别了周公,刚从梦中脱身,转眼又对上错综复杂的棋盘;一团黑白子乘势蜂拥而上,熙攘着挤满了他并不想动的脑子。然而面前人目光如炬,看来是不能再以饿了抗拒的,于是他磨蹭着捻起一颗棋子,佯作思索许久地胡乱添了上去。

       王维动作一顿,略作错愕状,孟浩然则想也没想地含混说:“好了,好了,摩诘又赢了——唉…我这把老骨头……”

       他不经意瞥过一眼,又恍惚着仔细端摩一遍,才惊觉这盘竟该算是他险胜。

       前几日王维听王缙私下里说他忧虑过重,特意将他带来东都郊野的别业,只可惜他实在对君子六艺的每一项都不感兴趣:当年学来也只是应付外人。虽格外擅长箭术弈棋,但提剑面对王维那张脸,还是隐隐不舍地心痛,最终连连告退,却又被拉来下棋。

       本都是朝廷命官,曾会腥风血雨的,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回仅是胜了一盘不值一提的棋,却是教二人都……如释重负了么?

       一旁温了不知多久的小火炉忽地掀起茶帽,重重地舒了口气,水雾顺势一路而上,直攀上了孟浩然的脸颊。他眨了眨眼,抖落很快在眼睫上凝出的水珠。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不愿意地意识到,京城并不适合他。

       或者说是——他不适合京城。


       01

       刚递了折子就此隐退的孟浩然恨不得对天发誓他不知道李白在哪——至少面对寻上门的杜甫时,看来确实天地可鉴。但他没想到杜二前脚刚出,李太白后脚就能从另一处嚷嚷着来,吓得孟浩然险些当即上马喊杜甫来擒拿这罪魁祸首。

       刚驾马跑出长安不久的李太白也恨不得对天发誓他不知道杜甫来了别业找他的事,但很快就被一旁呵呵冷笑的王维毫不留情地戳穿。孟浩然正欲将门摔他脸上,未曾想那不要脸的硬是用脚卡住了,王维立马递过扫帚,却使得李太白瞅准机会,撞开门飞也似地跑了进去。

       “这么大个人了……”孟浩然立在原地兀自骂道,“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没个分寸!”

       又转头问王维:“摩诘早知道他离京的消息?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原是不知道——看他溜来的,想是李林甫的事,他一个人在长安什么也做不了……至于早建好的王府,说是在京郊,实际上就是在边城划了块地,按他的性子定是守不住的。眼下他也待不了多久,维已经给子美传了信,等子美来了,他们就一起去南疆了。”

       三年前先帝崩逝,太子年幼,于是破例换了皇长弟李隆基为储,第二年登基,改国号称天宝,又装模作样把幼弟李白召进宫里嘘寒问暖,直把人恶心得发昏。俩人本没有什么多大的交情,做了样子也就算了,谁知李隆基又说,要请他住回宫里,几人本以为要上演兄弟情深,谁料是要他留在宫里作御笔——感情是看上了他的才情。于是李太白被迫干了两年,终于因为他冲撞了正值盛宠的贵妃作罢。

       说来李隆基作为兄长并没有多插手李白的亲事,本来还使人多有不解,后来李隆基为了自己安宁又召他进宫,把先帝的遗嘱告诉了他。

       说是先帝遗嘱,其实是几人父皇仙逝时所说,这样摊开了讲,无非是想单方面让李白断了不该有的心思。

       其一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太白当然没敢应,但清楚这句话说的是谁;他脑子里嗡嗡一阵,崩了一根弦。

       其二是护着李白。

       李隆基啧啧赞叹,说李白于几人父皇心中的地位非同凡响;又三两句说,只要李白不谋逆,做什么也不会管,随后大气地挥挥手,让李白有多远滚多远。

       这样看来那位爱惨了他生母的帝王并非是什么痴情糊涂的晚年昏庸之君,反而故意将李白摆了一道;离世前那点小曲折或许不过是自导自演,故意将矛头对准李白,暗地里却托付好了所有事;或又者从始至终所爱的只有李白的生母,对于李白十几年的纵容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次日李隆基得了李白在长安市上喝酒醉了一夜的消息,过不久李太白先斩后奏,请辞的奏折递上来时已经一个人离开了长安。

        这时候恰好孟浩然也递了折子,里头无非是些文纠纠的官话;字里行间全是说自己老不堪用——他而今四十有三,这样讲还有些牵强。王维则向来是清闲在洛阳没动。不过李隆基并没有在乎这些,大手一挥通通许了,还落了个宠爱幼弟和看中老臣的名声。

       ……可惜明眼人都知道,现下外有奸臣李林甫,内有宦官高力士,可谓蛇鼠一窝。前一阵秋闱,李林甫手下人不中用,该考上的人都没考上;于是又进言说“野无遗贤”将李隆基哄得团团转,一下遣走所有人,可害惨了这一届的考生,是以事情刚过,就有不少考生上吊。

       杜甫原本是先帝太子的伴读,但先帝崩逝,他便也不好再留在宫里。今年是到了弱冠的年纪,先在家中取了字名“子美”,再赶去秋闱,未料会因为这样滑稽的事碰壁。

       杜子美为人峭直却又温和,与李白许早年就相识,相处下来算是无出其右的知交。来追李太白,大多是李白不知怎么又爽了他的约,或喝光了他藏的酒,气不过罢了。

       即思至此,孟浩然叹了口气,跟着王维进了屋里,好一会儿又突然一拍脑瓜,大惊失色道:“我藏的酒呢?!——那小子……”

       王摩诘面不改色:“别野里没有酒。”

       孟浩然才反应过来,叹气说:“……真是好一个秋水芙蕖、倚风自笑王摩诘。”

    

       02

       李太白叼了根狗尾巴草,理了理衣襟,一边骑马慢慢晃悠一边回头问:“你看,我这一身装束怎样?——是否很有些当年裴将军的气势?”杜甫认真地端详一番,答:“很配你的气质。”李白不明所以,又听他不急不缓补充说:“那根草。”

       “——我好歹也当过你一年的老师——”李白不满道,“哪有你这样尊师重道的?”

       他说的“一年老师”,大约是十多年前府邸没有建成,李白被迫留在宫里,自己闲得发慌去旁听司学所授课,还去先帝处毛遂自荐做了几人骑射的老师之事。然而李太白必然耐不下性子,没过两天便带领着一群人以出猎的理由去游山玩水,回去后被荥阳郑氏的书呆子告到先帝那。虽没什么责罚,但他就此被勒令不得出宫,挂着老师的名号熬到了入府的时候。

       杜子美轻甩两下鞭子,使他的马超出一段。那匹枣红马很嚣张地将屁股对着李太白一厥,大有跟主人一样置之不理之意。李太白抗议地大声嚷嚷道:“喂——虽说才一年,但一日为师、终身为夫,你若是这般对我,那是要遭天谴的!……”

       他一张嘴将原本好好的事扯的越来越离谱,眼看着就要扯上天了,杜二突然涨红了脸回头驳道:“那个词、不是那样讲的!”

        李太白愣问:“哪个词?——是‘天伦道理’?还是‘不顾我的心痛’?——这都是小事,不打紧,你听个梗概……”

       杜子美故意用力一扭脖子背对他,本想做出一副凶狠之状,但力道略有些没控制好,一时没缓过来……不过面上还是强撑着纠正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李太白并无意识:“是吗?我说过这句话?——我怎么说的?”

       他说着眼疾手快地抓住对方抛来的水壶:“你怎知道我渴了?想是见我说了许久,口干舌燥,于心不忍?多谢,我直接喝了。”也不避讳什么交接,对着壶嘴就喝,使杜二一张脸变得铁青:“……那——那壶送给你了。”

       李太白推脱说:“这不行,虽你对我之关爱实在令人感动,但这一路南去的长路,你若像那些候鸟一样觅不到水还飞个不停,渴煞在半路,我是交付不起的。”

       杜二心底默念《道德经》,终于忍住将手边的长弓往后使劲一掷的念头。

       李太白不以为意,张嘴又问:“话说——这时候你不待在京中,去南疆干什么?”

       刚在心里想好反驳他话的杜子美见状,只好憋回去,一板一眼答道:“……落榜后摩诘前辈与我长兄说朝野纷杂,我这节骨眼上不适合待在京城,容易碍人眼。”

       李白用脚跟敲了敲马身侧,上前与他并驾,心中略有了三四分头绪,又说:“那就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我这回要去南阳见个朋友,到时候咱俩一起……散散心?”

       杜甫心里翻了个白眼,想也没想道:“真巧——我也去南阳见个朋友……没那功夫与你散心。”

       李太白毫不死心,越挫越勇:“那真是太好…巧了,刚好咱俩一起走——你看都是在南阳,顺路。到时候我们四个可以找个地方,喝点小酒…或者去买个山清水秀的庄子……”

       听他越扯越不真实,杜子美忍无可忍;当机立断地一甩马鞭,将李太白独自抛在原地,果不其然很快听到了那人不顾脸面的长嚎;他胡乱地瞎想一通,脑子一转,又不知怎么想起了李太白所说的浑话。

       无论有意或无意,他耳尖或听错;似乎许多年下来,二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已被一点点地放大,多有人调侃杜二已成了楚北王妃;杜子美向来在意许多细枝末节,但有的事并不在于细节;他出身杜家,又自小在宫里养大,许多事也比他人清楚得多。总有人说什劳子李白是当朝的皇叔,身份尊贵之类,他反而显而易见地看透所谓的皇权,甚至早就开始隐隐担心李太白大大咧咧的脾性在新皇处使不通了。

       至于年纪到了成亲时候的事,杜家而今的局势濒临败落暂且顾不上他;他知道当朝所有的男妻政策,也清楚长兄此时正在以一己之力撑着没有了杜审言的杜家;他不在乎自己是否会什么时候被“嫁”出去来作为家族重新强盛起来的筹码——但他看了看在身后驾马来追的李太白,心底竟略微有些不乐意。又或者说,他终究不想被当成棋子,也有了儿女情长——少年人年及弱冠,无论如何也该有些长大成人的痕迹,至于杜子美的“痕迹”,似乎全给了李白。

       第一次溜出家门,第一次翻墙,第一次喝酒,第一次顶撞长辈的训骂……这或许都是不务正业,但杜二父母早亡,从小到大从未像在李白身边一样放肆过:无论这些事情究竟是好是坏,他至少从中感受到了轻快——为人处世的轻快。

       但他仍是杜家人,哪怕到死亦是。一切都应当以杜家为先,遵家主为上。

       他曾有幸结交了王维和孟浩然;大约是看李白完全坦然的样子,也讲自己的疑虑大大小小说过——王维给他的答复是:从心而论。而孟浩然则很看开地叫他不要顾及那么多;说人总要为自己搏一搏,别被一些无须有的东西束缚了。

       确实,杜家的家训也并非循规蹈矩,祖父当年也如此教导他要遵从本心……当年祖父病故,长兄堂上铮铮所言:身为杜家长子,自有担起杜家的职分;那么他身为杜家的次子,什么才是他的“职分”?家族和自己之间,孰优孰劣?孰是孰非?

       或者说面对杜家、面对苍生、面对天下……再面对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的李太白,他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当时王维叹气道:“你这样挣扎,又有谁能来为你解惑呢?所有的事情,还得你自己去摸索……想开点,此次去南疆好好放松一下吧。”

       夕阳西下,一点点染红了云月。李太白始终未断的马蹄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冲他喊了一声“子美”,杜二含混着应下,神色疲累地甩了甩长鞭,催使着马加快步子向前。

  

       03

       大约是因为“十几年的交情”,不舍得当面分道——当然是李太白自以为的——还没抵达南阳,杜二便在一天清晨把李白抛在了某家客栈,遭李白背地里说是薄情;随后李太白一路流连于各处酒家,没了杜二时时刻刻的催促,他终于能放开了玩;只是莫名地有些不自在:约是少了人来管教,骨头痒痒的缘故。

       等他驾着那匹养得一身膘的骏马悠悠到了南阳城门,离杜甫离开又过了小半月。递文牒时李太白故意当众撒泼盗人的钱袋子,不料时机没把握好,那几个木呆呆的小卒没有看见他的恶行;他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把钱袋子塞回去,反手抽剑挑了个看起来像头头的小兵刺去——钱袋失窃主将他误以为拾金不昧的英雄,正要道谢却撞上这么一出,吓得顾不上抖落的铜板跑了。

       李太白不出所料地住进了大牢,随后又是嚷又是闹地引来了狱司,给人看了看玉壁又吹了吹牛,三两下把自己塑造为暗访的官员,很快哄得人团团转,不久就顶着名号大摇大摆地上了去往驻军处的马车。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然有他自己的理:那位朋友是他未弱冠时在外偶然结交的,姓高名适,字达夫;只说过自己是南阳驻军处的一个参军,别的只字未提。之前相约在南阳再会;但李白以前从未去过南阳,不晓得驻军所在哪,便计上心头,使了个坏——那玉壁自然属于他这个“皇叔”的象征物,不过那小狱司看不懂罢了。

       李太白打着朝廷命官的名号上门,自然少不得一系列礼数;不过他又以隐蔽行事的良好作风推脱了。到了人问来访的缘由,只带笑不搭话;不多时又在军中乱晃:美名其曰:“巡视我大唐军风”——实则这不过是一些城兵,若他真要去“巡视”,不如去边关——当然没人敢当面说,李太白借身份在里头来去自如,混了许久未见高达夫半根头发,含混着问了问,被几个参军答说:“他早去京中赶考了”。

       奇也怪哉!若是高达夫也去了京中,那不应该在落榜的名单上么!怎么他就没看见呢——李白心下生疑,面上却还得做,应付几下又说要去别处继续开展他的巡视大业,于是吩咐人备了好马好酒,提鞭扬长而去。

       不知该说是他运气好还是怎么,机缘巧合之下,竟在南阳城郊的驿站里头遇见了送信与他的公差;塞了几块碎银,立马到客房拆了开,原是高达夫给他的回信,先说是赶考落第,又说自己打算去开封参军;约李白在开封相见。

       “这样的话……”李太白心底骤然忆起不久前还于身侧的杜甫,“却是不能再见子美了……不知他找到他那故交没有;还在不在南阳。本想着回程还能一道,这下却真真不行了……可惜了。” 

       南下路途上遇见杜甫是偶然却又不是,去探故友本是早已定好的行程,但在得知杜甫也有南下意愿时,当即就成了“顺便相见”。这等恰好让他无法抑制的往缘分一词上扯,非得找出他和杜甫两情相悦的逐条由头,一二三四依次数下,才能给他点安慰。更是忍不住起了捉弄人的念头,嘴巴上没个牢实,就像毛头小儿一样,以欺负人尽力展露自己一样。他本为人恣意,对待感情一事理应更为洒脱,爱便爱了,倘若是你情我愿,那他李太白便带着一身傲骨奋力争取,让上苍见证了这般轰烈情感也要折腰,何时做过这等晦涩暗示、上不了台面之举;可若是一厢情愿......

       脑海中立即翻腾起近些日子不断闪躲、前不久干脆直接不告而别的杜甫……李白松弛缰绳,双腿一夹马肚,似乎是想让这念头随风消逝。


       04

       杜甫早李白许久到了南阳,三两下到了驻军处,向那主将报了故人“高适”的名字,不料得到人进京赶考的消息;又得知高适给他留话说去开封会面,干脆再拎起没放下多久的行囊,马不停蹄地向着开封去了。

       高适家在商丘,与杜子美家里不远也不近;幼时曾偶然会面,虽年差七八,但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亦是一直来往书信的诗友,有时会聚在一道论诗,此次来访也是上回早早约好的。

       他不由想到李太白当时说要与他一同去南阳,不由略恼羞地想到提前离开的缘故:少年人终究是少年人……杜子美在心里再次安慰自己:没什么好羞耻的——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一次的。

       可他隐约再想起梦中那无比熟悉的身影,不由红透了耳根;携带着冷气的风拂面而来,终于让他清醒几分。

       杜子美扪心自问,自始至终这十几年,未有对杜家抱憾,未有对天下抱憾;然而对于现在或已算是“心上人”的李太白……却不知有没有了。


       05

       时节早早进了十二月,便或多或少地有了过年的气氛;李太白在街边买了个瞧着喜庆的小香包,一手扯着辔头,一手晃着那香包走,算是“走马观花”地赶完了几乎都准备着迎春的长街——亦是开封城往来最繁华的大街。他正无聊着,忽地无意瞥见前头某个不能再熟悉的人迎面而来;立马来了精神,招手便喊:“子美——!”

       杜二闻言寻声看过来,看清是他,脸色变了几变,又不好掉头就跑,只能铁青这一张俊脸应了一声。

       “真巧了……怎么见我也不高兴?”李太白扯马与他并向,一脸讨好说:“前些日子你一个儿走了,可把我伤心坏了!”

       又说:“……可是已经见过了朋友,来开封过年的?”

       杜子美耐不过他,干脆点了点头,心里却犯嘀咕:怎么又遇见这缠人的东西;又不免觉得二人这“缘分”过头,略带了些自己也不好说的愁绪。

       少年人总喜欢多想,杜二所愁,无非就是纠结于到底该不该“喜欢”李太白,胡乱一琢磨,莫名地就开始躲避了。

       杜甫心中正翻江倒海,李白却什么也不知晓地忽然凑过来,吓了他一跳;那挨天杀的狗东西不知在想些什么,杜二不由想给他一箭,没想到一半,狗东西将刚买下的小香包拎到他面前:“这东西精致可爱,送你。”

       杜子美莫名其妙接了,不知该干什么;只好去看那香包:上头似乎还是鸳鸯戏水的纹样——那人却忽然问:“既然我们遇见,不如去喝点酒?”

       杜二心中痛骂,面上则温文尔雅道:“不必了,我那朋友临时有事离了南阳,约我在开封城内最有名的那家酒楼会面……”

        “——这么巧?我那朋友,也是临时有事离了南阳……”

       杜子美开始后悔自己一嘴说了个干净,心里想打自己一巴掌,然而面上却顾不上那么多——李太白兴致勃勃的要拉他去客家开房了!

       “……我二人约的今日下午,你——”

       “我二人也约的今日下午!”

       “……你那朋友……”

       杜子美欲吐槽的话没能说出口,李白忽然用力一扯,翻下马将他带入了怀中。他猝不及防撞上那人硬邦邦的胸膛,往后一看,一支短剑已直挺挺插入一旁的横木,所幸没有伤到别人。但这柄短剑以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嘈乱的人群立马惊慌起来,李白果断放弃继续骑马来夺杀手的眼球,拉着杜二混在拥挤的人群中。

       杜甫很快了然那支箭是冲他们二人来的,只是思索一番,自己并没有得罪过谁;于是认定是李白的问题,压低了声音偏头问:“你惹谁了?”

       李太白正将他护在怀里,听他这样讲,想也没想答道:“我能惹谁?我这样风流倜傥的……”

       他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杜子美不明明所以,所以正要再问又听那人兀自骂了一声。

       “……应是我先前冒充朝廷命官——不小心被人盯上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脑子进水冒充朝官,但杜子美已经怒上心头,他气得想问候李太白的祖宗十八代,却还懂那是诛九族的大罪;想给他来一肘,眼下他们还在被追杀。有气不能撒,实在使他郁闷的不行。

        “……这样,过会你混着过去,别挨着我;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杜子美并没有答应,过了一会儿忽然说:“东南方有两个人,东北方一个,看来那些人是认定了你形影单只,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打倒……”“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多找了几个人来。”李白接了半句,很识趣地没再提要杜甫一个人先走的话,只是有些沉重地说:“过会儿我与他们正面交锋,东北那个你来。”

       语毕也不再多说其他,足尖一使劲,飞身直冲身后,右手回扣腰间抽出一把三尺长的软剑来。见状,人群立马推搡着挤开,惊叫声如浪潮般此起彼伏,未曾停息。

       杜子美稍稍弯了弯膝,从背后摸出一支长剑。伺机拈弓,盯准了那人。狠心咬咬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力发弓。只是时间太短,略有些偏,射中了那人的要害,没能留下个活口。

       眼见那人当场死了个明白,杜甫即刻回头,看李太白与那两人打得不分高低,情急之中高声道:“——留活口!”却很快淹没在人潮中,不知李白是否听清。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肩头忽然被人一拍,他吓得转身抵箭到来者的脖颈上,看清了却松下半口气:“——达夫兄。”

       高适急匆匆问了一句:“要帮忙吗?”得到肯定后托他肩膀一撑,飞身上前,又撞上打得正痛快的李白,稍微愣了愣,很快砍杀了打算暗袭李白后颈的刺客,另一个三两下被李白拿下,押给了赶来的官兵。

       终于安定下来,李杜二人看着高适齐斩斩开口:“——达夫——”却将几人都弄得一头雾水。高适茫然问:“你们两个是认识的?早知如此,我何必两边寄信,特意约你们见一面?”七嘴八舌一通解释,勉强算是真相大白了。

       三人相谈如弟兄,于是如先前所约去了开封那家盛名远扬的酒楼,酒过不知几巡,几人都醉的差不多了,互相扶着去楼上的客房时,李白忽然回头冲杜甫说:“……真巧啊。”

       杜子美只喝了几杯,并无过多的醉意;而李白是个深不见底的酒鬼,面上虽已脸红脖子粗,实则不能再清醒;至于他扛着的高达夫,虽然酒量不错,单被两人来回轰炸,已经醉成了泥。杜甫不知李白什么意思,正想问清却听他自言自语说:“我醉了……”

       于是往后一倒,赖在杜甫身上不肯动了。杜二看了看瘫在李白身上的高达夫,不由觉得无比头大;只好喊来尽职尽责的店小二扛走了高适,剩下那个粘着不动的则被他费力拖进了房里。

       他试图将那人仍在床上,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硬要搁在他肩上的脑袋。最后顺从般拍了拍李白的背,得到那人吐出来的、长长的一口酒气。

       “……可否与子美——抵足而眠……”

       怎么办。杜甫问自己,怎么办?

       他突然很不舍得将李白扔在床上撒手不管,反复犹豫了许久,又听那酒鬼很伤心般呜咽了起来,只觉得心底某处实实在在地塌了。

       ……夜深露重,熟睡的杜子美无意识地捏紧了枕边人的袖角。

       只是此夜有人思绪繁多,一夜无眠。


       06

       李白没料到杜甫当真会躺在他身侧。

       自从成年他就未曾再喝醉过,无论何样的烈酒他都能如白水般下咽,酒气上脸反倒在今日成了他装傻充愣的幌子,借着这等时候,才斗胆自导自演了出戏。

       李白太清楚杜子美那性子了,内外都硬,但吃软,看不得人受苦难受;他死死拿捏着,看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李太白却再次心虚起来。

       若是真的像他所想,杜甫近日总避开他的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他再多此一举,会不会导致二人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身旁突然升起的温度给予了他答复:李白惊得差点跳起,心脏在一刹那间如战鼓声响,清淡的香味让他呼吸无法掩盖的急促起来,意识想要拼命压抑,可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已经耗费了他无数心神。衣袖传来被拖拽抓紧感,这下李太白连牙关都咬得死死的了。

       ……真希望今夜他长醉不醒。


       07

       已经临近除夕,李杜高三人将开封内外玩了个遍;不过李太白拖着不去稳立在城中心的阙楼,这几日又总是和高适二人神神秘秘地不知干些什么,弄得杜子美好不自在。

       “……子美可是大年的生辰?”

       他这样莫名其妙地来一句,杜甫已经习惯了,先按例白了他一眼,又说:“是。”

       正等着他继续说,却不料那狗东西抛下这么一句就跑得没了踪影,虽然已经是常态,但是杜子美还是忍不住想打他。

       说也奇怪,虽然李白挂了个皇家的身份在,但相处起来却毫无顾忌……他本人也从不在意;杜甫心里叨叨礼数叨叨个没完,面上却仍然染上了时不时冒出来的愁意。

       除旧迎新的又是一年,这一年过去,下一年他又要怎么办呢?

       眼下日子却一天比一天过的快,转眼间灯火点了满城,映出了万家期盼的除夕夜。

       “子美,”李太白过来喊他,“走,我带你去阙楼上看……这回我特意托达夫订了个好位置,俯瞰整个开封不是问题——”

       杜甫被他拉过去,心里叹了口气,没法子拒绝,只好任由他乱折腾。

       香烟馥郁,箫鼓喧阗,灯火盈门,笙歌迭奏……他看见这样的开封,想起了曾经的长安,想起故土洛阳;于是暗暗鼻头一酸,倚在槛边听晚风为他唱大唐的气象。

        “……不知道怎样开头;我就这样讲吧。”

       杜子美一愣。

       “初次见你太小,已经忘了你当初是什么模样,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记得那是很好看的小孩子……此后每每见你,你已慢慢长成了独当一面少年,我心里却总是没有个明晰的样子。

       “我看着你追上我来了……

       “你说,我怎么会记不住呢……后来才发现,原来是上苍——将你一点一点刻在了我心里——而今我想忘,也忘不了了。

       “……子美。

       “我不会讲情话……”

       杜子美不由有些轻微的震颤,他竭力克制住想要冲上去的念头,惴惴地思来想去许久,最后望天说:“……此番南行,无以为证——”

       “——或临除夕,来日折花与你;是为、聊赠……一枝春。”

       他顾不得其他了;顾不上所谓家族兴衰、天下兴亡——家族与天下中的他多么不起眼……摩诘前辈、夫子、祖父当年所说都是有理的,杜子美想,是啊,为什么他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呢。

       李太白冲他笑:“……子美。”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逐渐看不清眼前人;干脆闭上了双眼,于是所有的“愁”全都随着缓缓涌出的热流烟消云散。

       “虽然简薄了,但今日勉强算作你我二人的大婚,必然要炸他个火树银花——”

       花火声随即轰然响起,洒在了漆黑的夜幕中,确确实实地点亮了全城。一片璀璨之下,杜子美被拥进李白怀里,听他说完剩下那三个字。

       “——不夜天。”

       这本来就正是 ……东风入律、百卉初发,少年人都心动的时节啊。



【无脑剧场】

        自打李太白出道以来就不知道形象为何物。他终日在脑瓜上扎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有些天然卷的头发和刘海也从不打理一下;每天穿一件白色的汗衫一条大裤衩——这裤衩的样式还有许多种,但无一不是花里胡哨的,脚上则一直是那双人字拖。除了这些,手里还要捏一根烟,有时会叼着;但不会点燃,因为他不吸烟。

        李白新参演的剧里,正值京兆杜氏的二公子出嫁,当然要风风光光;虽然杜二是男子,但是该有的都不能少:譬如两个贴身侍女,杜甫是不想要,但李白和杜家长兄都乐得这形式,于是杜大公子先喊了杜家两个小丫头准备着:一个叫酪酪,一个叫清清。杜甫在剧组的时候不知都听二人说了什么,后来戏里戏外老面色怪异地看着没事乱晃悠的李白,直把李白看得心里发慌。

        说来话也不长,只是李白往常不拘小节,下巴上留了一圈胡茬懒得收拾,但剧中大婚当头留着这个却不好看;于是杜甫被酪酪怂恿着去让李白剃了,本来那人还有些犹豫和不舍,杜二忽然当头一棒:“你看看人家达夫行不行,跟你差不多大,把自己收拾的帅帅气气,看看你,人模狗样的,什么东西!亲我我都嫌你扎脸!”

        又说:“明明才三十多,别鼻子插蒜装象搞得像个五六十的,你这样以后别跟我一起走,省的别人以为你是我爹——还不滚去剃胡子!”

        闻言李太白当机立断,立马将那碍眼的胡茬剃了个干净;事后又装模作样地扭捏着蹭过去问:“这样我能亲你吗?”很快遭到了无情的拒绝,于是反手一拍在一边等着拍大婚剧照的高适,得到那人毫不掩饰的嫌弃。

        李太白郁闷至极——这左右不讨好的。

*梗源酪酪


【参演人员】

男一:李白,杜甫

男二:王维,孟浩然

男三:高适,(没有出现的)岑参

不起眼的配角:李隆基,参军,刺客,杜审言,(作为杜家长兄的)杜禧年

特别出演:酪酪,清清

导演:清清

指导:恫恫

美工:酪酪


【贴心助手】

*没有任何历史依据,所谓先帝崩逝是暗指开元盛世,天宝开始则是走向衰败的象征。人物设定看比较模糊,可以无视(x)

*“一日为师,终身为夫”是李太白故意的

*李白这个醉装的明明白白(你)

*香包上面不是鸳鸯是草鸡(君不见绣的x

*唐朝称父皇为“大人”,为了行文方便改的


我直接表白恫恫老师!!!!啊啊啊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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